汶川地震后，記者曾三次到震中映秀鎮采訪。盡管余震不斷，道路艱險，但每次去都能夠看到鎮衛生院從一片廢墟到重新屹立的不斷變化。它已經成為這個重災鎮恢復重建過程中的新標志

三到映秀

5月底，記者第一次到映秀時，汽車開不進去，必須步行。那時的映秀鎮衛生院房屋、藥品、器械已經一無所有，只剩下一面旗幟。

6月底再訪映秀時，廣東省援建的板房醫院已建成并交付給中心衛生院使用，但水電供應還不正常，檢驗、手術等業務無法開展。

9月初，記者在映秀看到，上午高峰期衛生院內人來人往，一天門診量超過120人次。盆栽的綠樹花草裝點著板房區，顯出勃勃生機。水電供應基本正常，門診、病房、檢驗、免疫等工作都開展起來了。衛生院集醫療、防疫、康復、監督為一體，成為衛生系統的前線基地。

一天晚上9時多，深山中的映秀鎮漆黑一片。一對夫婦騎摩托車抱著發燒的孩子趕到衛生院。值班醫生馬上為小孩檢查，然后值班人員拿藥、打針。衛生院24小時值班制度已經恢復。

醫療機構的恢復并不只是醫院面貌的變化，更表現為老百姓看病便利和健康保障。住在鎮子外10公里的老街村村民伍福順，地震時頭頂被砸出一條9厘米的口子，流血化膿。當時，映秀鎮上連消毒水和包扎紗布都沒有。他頭上裹著一條毛巾被用沖鋒舟轉運出去，到了成都才處理傷口。

9月1日，震后返鄉的伍福順來到映秀鎮中心衛生院看他腰疼的老毛病，還是熟悉的醫生。想起地震后的那段日子，他感慨地說：“身邊還真是缺不得這樣的醫院！”

恢復醫療服務不能等

映秀鎮中心衛生院的快速恢復在災區并非個例。地震后不到3個月，四川災區95%的縣級醫療機構、97%的鄉鎮衛生院和村衛生室都恢復了基本醫療服務的功能。這對于確保災后無大疫，保障群眾身體健康和維護社會穩定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四川省衛生廳有關負責人表示，災區醫療機構的恢復就是在硬件上有固定場所，有業務用房、醫務人員、藥品和醫療器械，且已經開展醫療服務。對于相應級別的機構，還要逐步恢復正常的門診、急診接診、轉院、三級查房、危重病人會診、手術分級審批、死亡病例討論、院感管理等醫療制度，軟件的恢復也在加快。

為什么能夠恢復得這么快？四川省衛生廳廳長沈驥總結說，一是政府重視，政策、資金支持有保障。二是兄弟省市對口支援慷慨及時，不僅從資金、設備、人員、管理和技術上，而且從精神上給予了莫大的支持。三是災區各級醫療機構不等不靠，醫務人員冒著生命危險從廢墟中搶出來很多醫療器械、藥品、資料。正是這些客觀、主觀的積極因素，創造了災區醫療機構服務能力恢復的“跑步前進”。

12個受災市州醫療基礎、受災情況、地理環境等大不相同，恢復過程是不平衡的。面對不同的困難，他們走出了自己的路。

8月26日，都江堰市人民醫院板房醫院正式掛牌。這所醫院的前身是德國紅十字會和中國紅十字會在抗震救災中援建的中德紅十字會野戰醫院。都江堰市人民醫院因為房屋受損嚴重加入這所醫院，3個月服務了7萬名傷病員。隨著應急階段的結束，這所野戰醫院被整體移交給人民醫院，并在上海市的援助下建成了有4500平方米用房的板房醫院。就在這條路上，遙相呼應的還有都江堰市第二人民醫院、市婦幼保健院、市中醫院等板房醫院，這條街成為“板房醫院一條街”。

相比之下，災后北川羌族自治縣的醫療機構不僅缺房缺物，更面臨著缺人的困境。在安縣安昌鎮臨時租借的辦公室里，該縣衛生局辦公室主任肖萬友拿出縣城廢墟的照片。他指著一片土坡說：“縣人民醫院就被埋在這下邊。”

“沒有辦法，只好把僅有的人力、物力集中起來，盡快使各個科室恢復運轉。”北川羌族自治縣人民醫院院長助理朱偉站在位于擂鼓鎮的板房區，指揮不斷運來的醫療設備安裝就位。盡管辦公室板房外掛著人民醫院、婦幼保健院、中醫院等牌子，但這里真正的名字是北川羌族自治縣臨時醫療保健中心。縣級醫療機構所有幸存下來的醫務人員都被重新安排進相關科室工作。該縣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和衛生監督所合并成立的臨時公共衛生中心也在這里辦公。兩個中心工作人員一共有196人。這類災后恢復重建模式，對于受損極其嚴重的北川縣來說，是一種探索。

9月1日，醫療保健中心開始接診病人。“隨著災后重建工作的全面展開，我們這里會越來越忙。”朱偉說，中心是邊運轉邊建設，現在最缺的是人才。他們擬定了招聘100名醫務人員的人才引進計劃報縣里批準。

建設農村衛生體系樣板

醫院服務能力的恢復還受到一些客觀條件的制約，尤其是水、電、路。

廣東省援建的映秀鎮中心衛生院，6月10日就已經建成并投入使用。運來這里的新設備種類和水平超過震前，人員全部返崗且還有外援。但是，由于初期供電不正常，疫苗無法長期儲存，B超等設備也不能正常使用。目前水電雖然能基本正常供應，但水質不穩定，對水要求比較高的手術室、產科、口腔科等還不能開展工作。

“開展手術是醫院恢復服務能力的重要標志。”映秀鎮衛生院副院長蒲倩說，衛生院現在面對的最大壓力是防疫。防疫需要各部門合力完成，尤其是基礎設施建設。垃圾、飲用水、廁所的問題解決不了，都是隱患。

蒲倩說，她跟朋友通電話時說自己要辭職，在哭了好多次鼻子后，還是每天在衛生院忙碌著。

閑下來的時候，蒲倩要思考整個衛生院的未來。地震前，映秀鎮大約有12000名居民，映秀鎮中心衛生院輻射周邊4個鄉鎮。衛生院新病房大樓正在修建。地震后，除去遇難的、遷走的，全鎮估計還有約5000人，周邊鄉鎮的人口也在減少。今后醫院的規模是擴大還是縮小？

汶川縣衛生局副局長岳洪春駐點映秀鎮幫扶，他對這里的未來很有信心。在汶川縣規劃的四大發展區域里，映秀鎮仍然是一個主要經濟點。縣里已經考慮了，映秀鎮衛生院依舊是中心衛生院，覆蓋漩口、臥龍、耿達、銀杏4個鄉鎮，必須具備治療重癥病人的能力。在岳洪春看來，災后重建對當地衛生事業是難得的發展機遇。政府將為映秀鎮中心衛生院這樣的衛生院投入500萬元，這在以前是無法想象的。目前衛生系統要思考的是，如何把資源用好，抓住機遇建設農村衛生體系樣板。

告別免費醫療

除了服務能力，醫院要恢復的還有正常秩序。這之中重要的是恢復正常收費。

據四川省衛生廳有關負責人介紹，目前災區絕大部分縣級醫療機構已經恢復了正常收費。除重災區居民安置點臨時醫療站和鄉村醫療機構對困難群眾實施免費醫療外，鄉村兩級醫療機構也普遍開始正常收費。醫療機構運轉困難的問題得到緩解。

從災后的免費醫療到花錢看病，災區老百姓會不會有想法？在映秀鎮老街村，村民曾天生說：“早該收費了。”他一直有腰疼的老毛病，地震后常到衛生院去看。雖然是免費救治，但沒有他需要的那種膏藥。醫生只能給他用一些消炎藥，效果不是很好。曾大爺說，就盼著能早點買到需要的膏藥。
無論是在汶川的小鎮還是都江堰的大型居民安置點，藥店隨處可見。自己買藥治病已成為普遍現象。居民馬道洪說：“看病應該交錢。國家已經給我們修了房子、通了水電，還發了糧食和生活費，不能什么都讓國家和別人管。”

但讓醫院感到麻煩的是，使用捐贈和調撥的藥品必須免費，使用自己采購的藥品要收費。“看同樣的病，花的錢不一樣，病人會有疑問。”都江堰市人民醫院的李舜說，醫院從9月1日零時起開始收費，之前已經做好了社會捐贈免費使用藥品的種類目錄，捐贈的醫療設備半價收費。這些都在收費處張貼出來，醫生在開方時也會向患者解釋。

災區的新型農村合作醫療報銷也全面恢復，大部分地區的參合農民資料已經被搶救出來。岳洪春說，丟失證件的參合農民，只要有鄉鎮的證明材料，就可以與電腦資料核對報銷相關住院費用。從明年開始，該縣將重新補辦新的合作醫療本。

在北川，衛生局的電腦在地震中全部損壞或丟失，參合農民的資料蕩然無存。肖萬友說，縣政府決定從今年9月開始默認全體農民參保。在此之前，該縣的新農合參合率已經達到98%，如果按100%參保報銷，困難也不算太大，資金缺口將由縣財政補上。